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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作家相片北川八重

椿花的发卡

  • 含有模组《あトの祀リ(祭礼之后)》的核心剧透。

  • 笔者的PC为HO1,檀椿。

  • 主要情感线为檀椿→柳田孝,也含有对亲族、友人的部分描述。因为含有大量未确认设定、妄想补充情节,含有ooc与原模组不完全相符的成分。

  • 有R18情节但很少,未成年别看,成年人别期待。


 


“你是「外人」。”

最初的记忆中是这样的声音。

似乎是因为远亲中出现了困难的情况,才离开亲生父母千里迢迢投奔了村子,还失去了小时候的记忆,真是可怜的孩子。

他来到蛙徒村的时候8岁。

善良的村民们虽然对外来的客人有所忌讳,但面对懵懂乖巧的孩子,也只有怜爱和关怀。

“你是「家人」。”

新的家人是他得到的第一件礼物。

一直没有孩子的檀家,欢迎了他们小小的、新的家人。

养父母说,柳田先生把你托付给檀家了,你的名字是椿,是个像花一样很漂亮的名字……今天开始,你就是檀家的椿花了。

对了,椿是他的名字……有人知道他的名字,他拥有了新的名字。

“你是「朋友」。”

蛙徒村的学校学生不多,规模也很小。同个年级的学生只有数个,所以再如何增长年龄,班级里也都是熟面孔。

檀椿和蛾蓝苦荼、稚玉笼鸟、井饲河鹿四人是同龄的学生。

孩子们不擅长和陌生的面孔说话,檀椿也不是善于交际的类型,反应总是慢上半拍——他的记忆和个性经历了一场大雪,白色的鹅毛落下、覆盖、堆叠,现在只剩下白茫茫的原野。

檀椿是幸运的。蛾蓝苦荼是开朗又健谈的少年,身旁总是萦绕着花的香味,和服的衣摆像是漂亮的昆虫翅翼。他会自然地与檀椿搭话,也拉上同龄的稚玉笼鸟和井饲河鹿,四个人一起去商店街,有时候是去和果子店,有时候是去咖啡馆。不知不觉,几人的对话就多了起来,檀椿也学会了露出笑容。

当看到某件事想要与几人分享的时候,“我”就已经成为“大家”了吧,是否可以擅自这样定论呢?

“你是「神子」。”

14岁的时候,檀椿得知了自己将在4年后,成为神子的消息。将与他一同前往神殿中日夜祈祷的未婚妻,是同龄的稚玉笼鸟。

每年,就任蛙徒和神子的消息都会在全村人的集会上被宣布。神官先生与村长先生共同站在台前,村长先生用和蔼的声音说些村内的大小事务后,便由神官先生宣布祭祀的事宜。

这样的集会檀椿也已经参加过6年了,尽管如此,他还是会被神官柳田孝震慑到发抖。

柳田孝身材高大,声音凛然,即使被面纱掩住容貌,那双凌厉的血红色双眼也将侵略性的美展露无遗。

檀椿因此没办法注视着台上。他从令人畏惧的存在上移开目光,但柳田孝的声音依旧在耳畔回响、激荡,从这里逃开的念头不断的盘旋少年在脑中。

直到,周围升起掌声和欢呼声,然后是手,檀椿被一双双热情的手拍打着、推举着,他惊讶地回过神来,抬起视线,却正好与俯视他的神官交汇了。

高高在上的神官似乎微微眯起眼睛,对檀椿笑了笑。

檀椿惊慌失措地再次看向别处,身旁是一如既往散发着安静氛围的稚玉笼鸟,他们就是今年被选出的神子……檀椿很快恢复了平静,他微笑着回应大家的祝福,神子们被簇拥到了人群当中。

  • 开始

檀椿第一次见到柳田孝,是8岁那年的青徒祭。

穿着神主服饰的柳田孝端立在神殿门前,静静地守望着台阶下的村落。若是来打招呼的村人们与他寒暄,他便应和着露出礼貌的微笑。

檀椿随着养父母一同来拜访神主大人,他们说柳田先生是村里最值得敬仰的神官先生,而且是允许檀椿留在村子里的恩人,要好好感谢柳田先生,听柳田先生的话。

檀椿小心翼翼地仰视着高大威严的身影,只是深鞠一躬打了招呼就用光了全部的勇气。好在大人之间的社交礼仪也没有小孩子可以参与的话题,檀椿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,时不时瞟上一眼难得一见的神主大人,很快便移开视线。

神主大人面对每位访客都会微笑,但檀椿莫名觉得,他对自己的笑容是不一样的。

檀椿被选为神子后,夜伽的练习就时常被提上日程。

檀椿的夜伽是柳田孝亲自主持的。神官会挑选次日不用上学的夜晚,亲自走下长长的阶梯,来到檀家的门前牵住檀椿的手。那只手宽大、纤细又冰冷,檀椿总是会打个寒战,却不敢松开手,也从未意图逃走。

孩子三步并作两步后才能跟上大人的步伐。他们沉默无言地走出灯火阑珊的住宅区,穿过大道走上蜿蜒的小路,照亮前路的光源逐渐从灯盏变为闪耀的月轮星河。很久以后檀椿才发现,如果那时柳田孝没有放慢脚步,他是绝对无法跟上去的。那个男人走得那样坚定、那样快,他若没有留下的理由,任谁都抓不住他。

柳田孝牵着檀椿来到了神殿旁侧的小屋,檀椿环顾四周后便明白了这是神官生活起居的房间。房间中通常除了他们,还有一位陌生的女性村人。整洁到空旷的阴暗房间内,到处飘摇着檀香的烟气。檀椿将自己稚嫩的身体展露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下,他的意识也随着女性的喘息声和不知何起的燥热飘忽不定。四方的匣子中唯一安定的存在是静坐在窗沿下的柳田孝,冷清到令人畏惧的审判者,拥有力量的、庄重的锚点。

这样的仪式有何意味、还要继续多久、多少次,这些答案对于檀椿毫无意义,如果这将成为他的日常,那么他会无条件的顺从。但孩子遇到痛苦和困惑时,总是下意识向自己认为强大、可靠的对象求助。少年茫然地看向着也正注视着他的神官,这时他正在女性村人的指引下完成第一次的释放,被生理泪水模糊的视线中,神官的身影宛如一轮银白的月亮。

檀椿明白柳田孝并不是那么强大的、无懈可击的存在,已经是数月之后。他在共眠之夜的床榻上听到柳田孝压抑的咳嗽声时,只敢悄悄睁开一只眼睛,穿着单薄白色里衣的背影像是轻易会随风散落的花。可惜这时檀椿只觉得擅自思考、怀疑这位先生,是坏孩子才会有的不敬想法。甚至是在18岁成为神子的祭祀前夜,在供奉着枯萎向日葵的墓园,檀椿才真正意识到,无论他选择与鸣海老师离开村落,还是留下来担当18年的神子,他都没办法再见到柳田孝了。不必多言,尽责到偏执的神官会与村子共存共亡,柳田家短寿的宿命就像断头台的刀刃,已经距离现任神主的脖颈越来越近了。男人便一次又一次重复着魔咒,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着檀椿,一定要保持健康。

(kp重复了多次,我开始是以为神子真的很容易因为体力不足过世,后来发现是孝的con只有5……肯定也是因为他自己很明白某些事吧)

初涉情事的少年早早便因为陌生的体验,体力不支倒下了。女性村人告退之后,阴冷的房间中只剩下了仰倒在榻榻米上双眼朦胧的檀椿,和房间的主人柳田孝。

男人对无法回应自己命令的少年本应感到嫌恶,但他却坐在了旁边,用手指拭去了少年眼角郁积的泪水。他将小小的少年拥入自己怀中,从上到下、贪婪地事无巨细地查看、记忆、吞噬着,像捧着属于自己的偶人的孩子——燃烧起来了,有什么在男人的眼底重新熊熊燃烧。

在月光的阴影下,男人轻抚着少年的脸颊,长发随着附身的动作如雨幕倾落,吻上了毫无反抗余地的少年的唇。

安静的夜四下无人,只有蝉鸣阵阵。

  • 日常

檀椿进行夜伽的内容,包括神官大人对自己的侵犯这件事,他只要一有想要说出口的想法便会头痛。他没办法告诉任何人。

檀椿隐约意识到了,这是柳田孝勒令他保密的措施。他偶尔会尝试说些什么,但并不是为了做某种倾诉,而是试探需要保密的事项的范围……只要秘密一直都将是秘密,平稳的日常就不会被破坏。

初夜的晚上,檀椿像个发条用尽的玩偶,不得已留在了柳田孝家过夜。之后进行夜伽练习的日子,柳田孝偶尔也会像这样留下檀椿,或者直接指导檀椿。

檀椿不明白、也从未想过去问柳田孝行为的意义,他只是接受了这样的事,并且逐渐学会了迎合和让柳田孝多露出一些欣慰的表情。慢慢的,檀椿和这位神官之间的关系确实发生了某些变化。在公开场合偶尔见面时,神官会只对檀椿投去笑容,而檀椿每每移开视线后,都会在下一个私密的夜晚被男人报复般地侵犯。柳田孝的拥抱既冰冷又黏着,像是蛇缠绕上檀椿的脊背,令少年止不住地感到恐惧,却被束缚着无法再逃避对视。

男人在仅有他们两人时,会呼唤少年的名字。

“不要去想、不要去看。”

“椿只注视着我就可以了,椿是我培育的乖孩子。”

“椿。”

柳田孝的话语是锁住檀椿的镣铐。少年对身居高位的男人怀有敬意和畏惧,在禁忌的夜晚无数次被迫与后者相连、听从他的指示。

对强权,对父亲,对美丽,对爱。檀椿的敬意和畏惧化为归顺……因为父母也说,檀椿是乖孩子,而乖孩子会被爱。

缓慢地,檀椿也开始思考如何称呼男人。称呼名字是绝无可能的,他们的关系绝不平等,一直以来使用职称和敬语的话,柳田孝会露出一丝比平时更不愉快的表情——檀椿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度过日常才开始思考的。少年并未意识到自己对男人产生了特殊的依恋。

“先生。”

檀椿开始这样称呼柳田孝,而被称呼的那方,平静的表情在一瞬间出现了些许动摇。

檀椿留意到这一瞬间的同时,似乎有什么在心底悄悄地发芽了。这棵小小的嫩芽生长得十分缓慢,檀椿甚至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,他一直都是反应慢半拍的小孩……

檀椿虽然不是多么聪明的孩子,却唯独擅长保持平稳,或者说在保持平稳的状态下,窥探和索取最多的东西。

少年知道柳田孝的秘密。

男人从未先少年入睡过,每每帮助疲惫不堪的少年清理,将他放置在柔软的被褥上后,还要再花上时间注视对方一会儿,等到少年进入梦乡才会合上眼睛。

在短暂的休憩时间中,柳田孝的眼神会过分地温和起来,抚摸着檀椿卷曲短发的动作也格外轻柔。

檀椿有时并未真正入睡,身体已经无法动弹,意识却还活跃着。他意识到这份“私人时间”的意义前曾经贸然地睁开眼睛,正是那时候目睹了露出爱怜的柔和神色的孝。

神官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,表情条件反射地恢复了寒冷,抚摸着少年头发的手指出现了些许犹豫,转而附上了少年直勾勾地、盯着自己的漆黑双眼。

就像是在说「请不要看。」

檀椿聪慧地习得了再次获得这份温柔的方法。他只要是睡着的乖孩子,那么先生就会用爱抚和轻柔的亲吻奖励他。偶尔,他能听到几个稀稀落落的音符,那似乎是乡间坊里流传下来的,让稚子安睡的歌谣……

更偶尔的情况,檀椿会在朦胧中借梦魇为由索要拥抱。不只是自己想要,先生也有需要被拥抱的时候,檀椿是这么想的。柳田孝的怀抱并不温暖,说是檀椿在给予前者温度还更贴切些。这时的少年心中若是泛起了一些逾矩的满足,也是可以原谅的吧?

先生一定也知道,自己只是在装作入睡的样子吧——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。他们彼此都不会逾越一步,可以索取的东西到此为止。

  • 家庭

虽然是养父母,但檀家的两位大人,一直都对檀椿很好。

因为檀椿是听话的乖孩子,所以能有容身之处是理所当然的吧。

因为自己是外人,是被槌蛙大人选中了,才能够在这里度过一成不变的平稳日常。

村落背后的东西一直注视着自己。

这样的日常是多么来之不易啊!如果自己做了任性的事,成为了坏孩子,就会失去安稳的日子吧?所以檀椿要一直做乖孩子才行。

乖孩子会接受给予他的任何「礼物」,不用去想为什么、如何做,只要顺从会对自己微笑的人的指引,走向那边去就好了。这是最简单直白的通向幸福的方式。

檀椿的生日在冬天,风雪飘摇的一月,与开年的祭典日子相近。

在檀椿18岁的生日这天,兴致高昂的母亲拿来精致的木雕首饰盒,把父亲从报纸中拉扯到桌子前,邀请檀椿一起动手。

晶莹的石头、柔软的绸布和仿造珍珠,在母亲的指导下,全家人一起做出了漂亮的饰品。

“椿君,就把这个送给你喜欢的女孩子吧。虽然不是什么昂贵的礼物,但是包含了椿君的心意,和爸爸妈妈的祝福,她一定会喜欢的。”妈妈温柔地笑着,爸爸也点了点头。

是和檀椿的名字一样的、椿花的发卡。红色的小石头映在檀椿眼中,给漆黑的瞳孔染上了鲜活的色彩。

  • 变化

18岁这年的青徒节咄咄逼人地迫近。最后五天的生活本该平静得一如既往,却因为南双鱼座一等星的闪耀,像是突然由缓步前行的马车换乘了高昂鸣笛着的蒸汽列车,脱离轨道地向不稳的未知站台疾驰。

因为鸣海老师留了关于村子历史的作业,檀椿被几位朋友们揪着问外面世界的问题,说实话他自己也完全不知道,所以只能给出朦胧的回答。于是他与朋友们为了完成课题,爬上了神殿长长的台阶。檀椿发现自己从未主动来过这边,即使神殿本就并非孩子们玩乐的地方,他也会下意识地回避接近这里——山顶上可是盘踞了危险的巨蛇。

理所当然的,柳田孝在这里。

“檀君。”

神官慢条斯理地与他们打招呼,语气尊敬而矜持,带着繁冗的敬语、礼节性的祝福和谦逊的微笑。

檀椿乖巧礼貌地回应着神官,眼神情不自禁地飘向不是神官的什么都好,脑中回忆起男人私下冷淡冰结的红色眼瞳,和提起村人们、甚至槌蛙大人时那副漠不关心的表情。与檀椿独处的时候柳田孝几乎从来不笑,所以对于檀椿来说,他与村人们交际谈话时礼数周全的谦和表情,才是罕见的东西。

檀椿想,先生这样擅长交际,也是应和他人、随波逐流的一种吧。

那先生不是和我很像吗?

……真是失敬啊,把自己和先生列在一起。

檀椿看到那张旧照片上与自己气质相似的女性和属于她的发簪时,在莫名的生气之余觉得那是一柄匕首,割开先生平静面具的匕首——要是戳破先生的秘密,能看到他更多的表情吗?

……先生会生气?还是会动摇?……会觉得他是坏孩子吧。啊,至今为止,自己还从未明目张胆地窥探过先生的秘密。

檀椿最擅长点到即止,冒险前进对他来说是论外的想法。他讨人欢欣的技术实在拙劣,或者说一直以来,他都是用听之任之的态度顺从所有人,因此得到回报就会满足,没得到什么也毫无损失,也没有想要让谁因为自己的情感发生什么变化。

从条件上,他也一直没能具备问出口的机会,无形的监视贯穿了村子里各个角落,头痛是对企图窥探秘密之人的警告,蠢动的血液会刺穿忤逆之人则是对他们的惩罚。

所以从鸣海老师手中拿到青蓝色石头的手链时,檀椿觉得获得了钥匙,他拥有了站在沉重生锈的、紧闭的大门前的资格。

突如其来的火焰烧却了鸣海家,也残忍地照亮了檀椿心中的迷雾。

一度失去的记忆接踵而至。房子在燃烧,幼子的心在燃烧,锋利的银白色身影像死神闪着寒光的镰刀,毫无慈悲地斩断了生母的生命线,鲜红的血和刺眼的火光融为一体,氧气被榨干,意识昏沉。

“——逃吧、逃吧,椿!”

生母温热的手无力地滑落。

然后他被冰冷的另一双手牵起。

高大的身影温柔到让人恐惧。

……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,这份恐惧那么熟悉。

檀椿并不意外,一直以来的违和感,老师和友人们对神官的警惕,加上神官大人自身脸上仿佛写着“恶人”……几日间对村子和外界的了解更是某种预兆,他和先生之间注定会迎来决裂的预兆。

檀椿不是蛙徒村任何一人的亲戚,不是为了神子使命诞生和被培养的小孩,他只是被卷入了一场盛大悲剧的普通人,恰好能够帮助鸣海开斗突破重围的演角之一,他不聪颖、不漂亮、不优秀,他会来到这里、能够留在这里只是因为……

——他是被先生选中的孩子。

因为他被选中了,所以他失去了自己的「过去」,家庭、生母、良好的教育、无限可能性的光明未来。

因为他被选中了,所以他得到了「现在」,淳朴的村人大家庭,有趣的朋友们,温柔的养父母,无法取代的记忆……还有、还有先生的爱……

……真是太奇怪了,为什么会觉得有点高兴呢?

取回记忆之后,檀椿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。像英雄故事中一样,有许多人寄予了檀椿意志。少年应该拿起利剑,与同伴一起披荆斩棘,在魔王的城堡前做出宣言——“魔王啊,勇者来复仇了,我们会取回这片大地的自由。”即使获得自由需要跨越友人和至亲的尸体,与昔日的爱人刀剑相向,勇者也渴望自由。

可檀椿并不是渴望自由的勇者,他莫名的获得了平静。柳田孝毁掉了他的过去,重建了他的现在。即使被欺骗也好,檀椿也想继续生活在这份貌似平稳的日常中。他衷心希望人死后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,他再也不会和死去的亲人相见,那样它们就不会对他回避选择、无所作为的样子感到失望了吧。

但檀椿也清楚,他的朋友们并不是这样想的。他们中有毫无疑问想要飞往蓝天的鸟儿。鸣海老师交给他们的抉择,对檀椿来说是再一次摧毁他的容身之所。

为了他的朋友们,他终将站在柳田孝的对立面,或许会需要亲手割掉魔王的头颅。檀椿的决定开始也只是随波逐流,但思考之后他发现自己不得不答应。他似乎永远都无法等到拥有反抗先生的力量的一天。不离开村子就只能成为神子,成为神子之后能或者回来的几率有多少?回来之后先生还健在的几率又有多少?……剩下的选择,鸣海老师都会将村子在祭祀之日毁灭——能让檀椿回到日常中的方法,一个也没有。

取回的记忆、被揭开的秘密,恍然之间以迅猛的速度改变了所有人。

檀椿看着朋友们与爱人牵起手来,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柔和氛围,轻飘飘的羽毛也落进了他的心中,感觉痒痒的……胸中多年前种下的芽孢,突然间开始抽枝、疯狂地生长起来……

——鼓起勇气来!

想要换取重要的心,不抱着做坏孩子的、孤注一掷的心态,一定是不公平的吧——他和先生之间有什么公平可言呢?先生可以随意索取他的任何东西,但自己连称呼他的名字都需要请求和交换。

如果现在不鼓起勇气,就再也没有时间了。

少年拥抱着绝望的空隙,默念着“一定还有办法”的虚无话语,迎来了最后的祭典。

  • 焰火

檀椿和朋友们在热闹的祭典市集里穿梭。今日便是他在村子里的度过的最后一天了。

大家因为不知道村子的真相,也不知道明天会到来的终末,所以才能这样笑着,衷心祝福身旁的亲友获得幸福。

只要一停下脚步胸中就会涌上悲伤,然后心绪被情不自禁地牵引到高处不胜寒的神殿上去。

先生成为神主已经多少年了呢?每年都在这里守望着村子的话,应该再也没能逛过祭典吧……先生小时候,也是会和喜欢的女性牵着手、拎着金鱼,一起抬头看花火在眼底绽放,露出开心的笑容吗?

想和先生一起逛祭典啊。

檀椿看着绚丽的焰火升上天空,身旁是捧着丰盛收获的朋友们,周围充斥着人群的欢笑嬉闹声。他捏了捏套圈奖励的白色小蛇玩偶,心中前所未有地感到空落。

在那样的高处,您会觉得冷,会觉得寂寞吗?会因为与人交谈而疲惫吗?会想要从那无尽攀升的阶梯上走下,卸下身上的重担吗?

啊……也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您就无法感受到,也没能许愿了吧。

想去先生身边,和您一起看这些风景啊。

明白自己愿望的人是幸福的,能许愿的人是幸福的,所以我现在是幸福的吗?

……所以,感到寂寞的是我吗?先生。

在墓地作出了最终的决定之后,檀椿终于只剩下了最后的夜晚。所以即使被先生命令了不要再见面,他还是想要与伙伴们分别后扣响柳田家的门。

“跟笼鸟见过了以后,总觉得,无法见到重要的人很可怜。”笼鸟的恋人这么说。

“椿,不去见见神官先生吗。”笼鸟这么说。

檀椿也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,居然还被直言不讳二连击,赌着气蹲地上了。他并不想告诉朋友们自己将去他们的敌人那里,也没想过用语言直接承认自己非常在意某个人,简直想找个墓穴钻进去。

“椿君真的是喜欢神官大人呢。”养母叹了口气。檀椿获得了夜晚的外出许可。

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,原来自己看起来真的很喜欢柳田孝。

“不把想说的话直接说出来的话,神官先生会和现在的椿一样可怜。”笼鸟真的好会说话。

檀椿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,但是自己应该确实是想要说话、想要和先生说话的。先生很可怜吗?怎么才能让先生不可怜呢……这么想着,少年居然露出了小小的笑容。

少年从友人们身上看到了「爱」,从父母身上感受到了「爱」,所以他也想要学会「爱」。

主动走上漫长的石台阶的心态,和一直以来被带领的时候居然那么不同。檀椿抱着满怀的零食和小玩意儿,逆着归家的人流向上攀爬。

因为想要和先生一起玩游戏,所以带来了面具和小游戏得到的礼物;因为想要一起吃东西,所以买了各种各样的点心;因为想要试试为先生梳理长发,所以分别买了实用和可爱的发饰两种。

真想一直这样走下去啊。

檀椿几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,这里明明曾经是那么令他不安和害怕的地方。

穿着神主服的先生神圣又庄重,真美。

自己想要再和先生待一会儿,所以必须变成坏孩子!

檀椿的心里小小地雀跃着,踮起脚尖,把看起来很美味青蛙饼送到先生嘴边,看不可方物的神官大人取下面纱,将容貌只展露给自己,为自己俯下身,唇角因为进食粘上年糕的白色粉末,沾染了人间的烟火气。

先生会因为被说像是毛茸茸的小蛇玩偶,露出疑惑又嫌弃的表情,会因为檀椿变得会黏上来了,惩罚似的掐掐他的耳垂,也会因为檀椿想要与他交谈,普通地回答问题……真好啊。

檀椿执起柳田孝的发丝轻嗅,有山茶花的香波味。

在只有虫鸣声和摇曳灯光的夜半时分,檀椿怀着神圣的心情为先生打理长发。手指伸到先生耳侧,将零碎的银丝挽成一束。指腹不经意擦过先生的皮肤时,不知是否是错觉,先生些微地偏了下头……是会痒吗?

他用木梳小心翼翼地疏通发丝,把它们编成长长的三股辫,用橡皮筋在发尾固定。

柳田孝带着微妙的表情看了看自己的新发型,觉得孩子的品味实在一言难尽,但是也默许了。

这时的柳田孝是只属于檀椿的。

少年有些得意也有些满足,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着的椿花发卡,把红色矿石闪耀着的饰品,装饰在他的先生的发尾。先生的眼睛也是红色的,无论是开放的红椿花,还是晶莹剔透的红色宝石,都很适合他的先生。

这样就完成了……少年笑了起来。

檀椿把礼物送出去了。是和他的名字一样的花的首饰,既不贵重也不精致的礼物——但它是世间仅此一件的宝物,是养父母与他一同亲手制作的,带着亲爱和祝福的赠礼。

檀椿希望他的先生能喜欢——不喜欢也没关系,先生只要把他送的礼物留存下来,有那么一瞬能想起檀椿的名字,他就觉得即使与会先生分别,也没那么寂寞了……

檀椿是第一次隐晦地表达,自己想要被先生请入房间,想要与先生紧密地相连。

少年对房事没有多余的感想,这是他的交易,维持日常生活的一环。但这次,他想试试以「爱的行为」重新来看待。

神官的引导总是强硬又温柔,带着凌厉的占有欲留下疼痛和痕迹。檀椿的温顺不仅是听从上位者的意思,做出让对方满意的反应,服侍对方的身体,不知何时也成为了顺从自己欲望的行为,他也想要从侍奉之中获取满足。

他们之间交流很少,交合的时候几乎从不说话。仅限最后这次的任性,檀椿提了许多问题,表达了自己微不足道的愿望。

檀椿流着泪。

少年的暗示像山间的朦胧晨雾,暧昧不明但弥散在字里行间,寻路人早已置身其中,只需要稍作风起便能拨开薄雾。先生一定早就发现了,因为他的先生那么聪明又凌厉,会那么多厉害的咒术,那么敏锐地观察自己——檀椿手腕上青色石头环成的手链,一定早就被柳田孝发现了。给檀椿小小勇气的手链,也是他暗中背叛了先生的证明……即使他是从未想过要在远离土壤的地方开放的花。

檀椿一直在轻轻试探着柳田孝的心意,但三番五次的结果都是被拒绝……他被依恋之人拒绝了拥有共同前行的未来。

现在想来,先生为什么不拆穿自己的背叛呢?

先生,其实您是胆小的人吧。所以您才冻结了自己的心,承担了所有的秘密,成为了能够无私地送走每一位神子和蛙徒的加害者。像公转运行的行星一样秉承村子的传统,比谁都期盼着改变,却拒绝做出任何仁慈的脸孔。

先生,其实您是寂寞的人吧。所以您才选择了我,用强硬冷酷的手段将您的孩子束缚在身边,想要抓住早已消散的常人的温暖。像巨蛇捕食猎物一般,缠绕、纠葛,想要留住爱的柔和幻影,却不曾再上前一步、付出心灵。

先生,您究竟是在保护什么呢?延续千年的传统,村落的空壳吗?千年前的先祖大人真的笃信,那些魔术有践踏所爱之人的笑容也要习得的价值吗?那么您觉得呢?先生,我不明白啊。您看到村长先生对孙女的怜惜而露出厌恶神情时,有报复的快感吗?有无奈的悲戚吗……

先生,您默许我的叛逃……是在祝福我吧。若我怨恨您,您会觉得比较轻松吗?若我离开您,您会觉得微笑着放开手更幸福吗?若我想与您一同……

——啊、啊……我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来呀!我的家人、我的友人都寄托了思念和意志给我,我却只想将留在您身边的时间停下来,真是狡猾啊,您也不会喜欢这样软弱的我吧。

如果看到胆怯的孩子成长到能与您兵戈相向了,您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?

但是、但是……明明到最后的审判降临前,我都做着能将您从泥泞的深潭中拉扯出来的梦。

您是潭水镜面上的月影,破碎在我手中的、光亮的残片呀……

十年前,火焰带走了他的家人和日常,今日,火焰如同十年前一样。

这是复仇之火,净化之火,忘却之火。

再无仇人,再无牵挂,再无归去之处。

檀椿的反应总是慢半拍,与朋友们搞好关系是这样,察觉到家人的爱也是这样。

这次也是,慢了一步吗……

如果再早一天,再早一分钟,再早一秒——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的话,会与现在所注视的结局有什么不同吗?

那一定是不够的吧?悲剧的种子早已埋下,在檀椿还未曾发芽的土壤上,稚嫩的灵魂怀抱着破碎的心,已经许下了愿望。

要早多少年才能够……

——是您将我带到这深渊里来的,是您亲手将我培育成您乖顺的花的,您怎么可以放开我的手呢?

檀椿希望人死后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,爱过他的人和他爱过的人不会相见,没有争端也没有机会彼此原谅。没出息的、什么也没能抓在手中的他无需对任何人道歉,向任何神明忏悔……月光的幽灵啊,请不要再纠缠他了!……

“啊啊……没能早点来您身边、没能抓住您……”

那么,被幽灵附身着活下去了的,少年的愿望是什么呢?

啊、啊啊,要是能纠缠得更紧密一点就好了,要是存在天堂和地狱就好了!那样的话,就能够再见到您了,先生。

……
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月亮今天也缄默不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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